涉嫌洗钱近9000万美元，这46个交易所背后藏着什么猫腻？

据《华尔街日报》的一项调查发现，目前已查明有46个加密货币交易所涉嫌洗钱，数额高达8860万美元，而且这可能仅仅是这个行业的冰山一角。

令人震惊的是，在这8860万美元中，可能只有不到200万美元引起了执法部门的注意！

这些洗钱的家伙究竟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笔笔巨款收入囊中？其中到底藏着什么猫腻？让我们一探究竟。

编译 | Guoxi

01. 洗钱交易是怎么进行的

最近，《华尔街日报》调查并追踪了2500个可能与犯罪活动相关的加密货币钱包地址的资金往来，发现46家加密货币交易所涉嫌洗钱8860万美元。

接收嫌疑资金的交易所，红色表示在美国

ShapeShift AG交易所是美国最大的嫌疑资金接收方，不过令监管部门头疼的是，它并不是一家美国公司。ShapeShift AG公司的注册地选在了监管松散的瑞士，但是它的总部位于美国科罗拉多州丹佛市，在一个20世纪80年代的办公大楼内，与几家科技公司和大麻公司为邻。连ShapeShift AG公司的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Erik Voorhees、首席运营官和营销主管都住在丹佛地区。

ShapeShift AG公司创始人Erik Voorhees今年早些时候在纽约举行的通证峰会（Token Summit）上发表讲话

不过，ShapeShift AG公司的投资方包括来自加利福尼亚州的比特币投资公司Pantera资本（Pantera Capital）和股权众筹平台FundersClub以及来自科罗拉多州的Access风险投资合伙公司(Access Venture Partners)。Pantera和Access的合伙人表示，他们的法律审查使他们确信，ShapeShift AG公司的经营并没有超出法律允许的范围。但FundersClub及其合伙人并没有对此表态。

但是，根据执法部门、独立研究人员和《华尔街日报》的调查，自2014年ShapeShift AG交易所开张以来，已有许多犯罪分子使用ShapeShift AG交易所进行洗钱活动。

在去年的WannaCry勒索软件事件中，安全研究人员发现这群被认为来自朝鲜的黑客将对政府和企业敲诈所得的价值数百万美元的比特币，通过ShapeShift AG交易所兑换成一种隐私性更好、且无法追踪的加密货币门罗币（Monero）。根据《华尔街日报》的调查，在WannaCry事件发生之后的这一年里，ShapeShift AG公司并没有改变它不识别客户身份的机制，并继续洗白了数百万美元的犯罪收益。

此外，许多加密货币交易所都表示自己会遵守以打击洗钱为目的的相关联邦法律，尽管在实际中他们是否真的遵守法律还有待考量。不过，这些加密货币交易所往往会保存客户身份的记录，并监控交易，以及时发现可疑活动并向监管部门汇报。

而ShapeShift公司的创始人Erik Voorhees一直对这种法律限制嗤之以鼻，他在5月份的一次采访中说:“我并不认为人们应该让交易所记录自己的真实身份以便在偶然的情况下抓住犯罪分子”。

虽然对于大多数加密货币来说，区块链上的数据是公众可见的，人们可以在这些匿名账户之间追踪加密货币的转移。实际上，区块链和加密货币中的匿名身份与真实身份的并不匹配。不过，当犯罪分子使用比特币兑换美元时，这种匿名性就会被打破。因此，这些犯罪分子必须找到一种方法，在区块链这个可见账本中，抹去他们犯罪所得的踪迹。

为了推算使用加密货币洗钱这个黑色产业的规模，《华尔街日报》团队通过编写计算机程序分析了比特币和以太坊的底层区块链，追踪了2500多个涉嫌投资欺诈、黑客攻击、勒索以及其他犯罪行为的加密货币钱包地址。

据《华尔街日报》分析，目前已查明有46个加密货币交易所涉嫌洗钱，数额高达8860万美元，而且这可能仅仅是这个行业的冰山一角。其中许多犯罪嫌疑人要么身份不明，要么正在逃亡，只有一少部分人被逮捕。8860万美元中只有一小部分洗钱活动引起了执法部门的注意，尽管法庭档案中没有列出执法部门查处的确切数额，但经《华尔街日报》分析可能不到200万美元。

后来调查发现，仅ShapeShift AG交易所就处置了近900万美元的可疑资金，这个数额远超美国其他加密货币交易所。

因此，《华尔街日报》为ShapeShift AG交易所提供了一份使用该交易所的可疑加密货币钱包地址的列表。作为回应，上个月新入职的ShapeShift AG公司首席法律顾问Veronica McGregor表态说，公司审查了这些地址并将其列入了黑名单，不再为其提供服务。

ShapeShift AG公司首席法律顾问Veronica McGregor说，ShapeShift AG公司计划从今年10月1日开始要求用户提供身份证明。她表示，面对潜在的新监管规定和犯罪分子的滥用，这样做旨在化解风险，“而不是回应任何的监管行动”，并且公司还计划，开始进行交易监控并向监管部门报告潜在的洗钱行为。

Veronica McGregor还说，她想把公司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Erik Voorhees的观点和公司的观点区分开。“因为他的观点只是一个CEO的人生哲学，并不是公司的发展方向，”她说，“不过他也并不支持洗钱。”

在《华尔街日报》对ShapeShift AG公司的追踪中，关于如何掩盖赃款踪迹的一个典例就是：一个自称为Starscape资本（Starscape Capital）的线上实体，通过承诺给予超额回报，从投资者那里募集了价值将近220万美元的加密货币。投资者们通过将以太币这个流行度仅次于比特币的加密货币存入一个匿名钱包地址，作为Starscape投资。不过，让人没有预料到的是，Starscape接收到投资后很快就将网站关停了，只剩投资者在网上表达愤怒。

和许多加密货币一样，以太坊有一个公众可见的账簿（区块链），但是数字钱包持有者的真实身份不能确定。所以这些犯罪分子决定在兑现之前隐藏自己的踪迹，他们通过不同的账户向两家加密货币交易所转入了价值数百万美元的以太币。据此次调查发现，其中一笔赃款流入了一家名为KuCoin的亚洲加密货币交易所。KuCoin对外声称他们会对可疑交易进行监管，并在调查期间冻结相关账户，但他们拒绝对此事发表评论。另外51.7万美元的赃款直接在ShapeShift AG交易所兑换成了门罗币（Monero）。至此，对这笔钱的追踪无法继续进行。

门罗币有什么用呢？这些门罗币可以用来重新换回比特币，或者直接作为加密货币中的硬通货出售，这两种操作可以斩断这笔钱与之前那笔赃款之间的联系，因而外界无法追溯到这笔钱最初的来源。以至于直到现在Starscape创始人的真实身份还不明晰。

02. 洗的钱从哪儿来——筹款欺诈

通过此次调查分析，像Starscape资本这样的筹款欺诈项目还有20多个，这些项目都在筹集了上百万美元之后选择跑路。

Starscape资本流向

《华尔街日报》分析的1200多万笔交易中出现了许多可疑的行为：

• 假名为Marco Fike的一家虚构比特币创业公司在筹集了200多万美元之后便跑路了；

• Makoto Takahashi(显而易见，这也是一个假名）筹集了近60万美元的资金用于开发一个在线赌博平台，然后就没有了下文；

• 令人惊奇的是，调查发现即使是通过假ShapeShift AG官网来欺骗ShapeShift AG潜在客户的骗子，也会利用真正的ShapeShift AG交易所来洗白他们的欺骗所得。

Erik Voorhees指出，ShapeShift AG为用户提供了一种透明的服务，就像比特币一样，外界可以看到加密货币的流通，但不能识别出加密货币的所有者。ShapeShift AG交易所可以让人们看到哪些匿名钱包收到了加密货币，但就门罗币而言，收款人地址和交易金额对外界是保密的，所以在这里追踪赃款流通的线索就被切断了。

他还认为，ShapeShift AG以及其他不对用户资金进行监管的加密货币交易所不应受到反洗钱条例的制约。他表示：“政府这样做是为了保护人民的说法完全是胡说八道。”

美国财政部似乎不这么认为。财政部金融犯罪执法局的执法官员Kevin O'Connor最近在被问到对ShapeShift AG交易所的看法时，他说任何一个服务对象包括美国客户的加密货币交易所都必须遵守美国相关的法律法规。一位金融犯罪执法局的发言人表示，Kevin O'Connor所讲的内容十分广泛，并不仅仅针对ShapeShift AG公司。

包括美国本土交易所Bittrex在内的其他加密货币交易所都表示，会遵循联邦指导方针。除此之外，Bittrex交易所还表示他们会审查资金的来源，以及资金在到达交易所之前经过的中间人钱包（intermediary wallets）。

尽管如此，此次调查还是发现了有630万美元明显的赃款流入了Bittrex交易所，不过其中一部分已经被执法部门没收。例如，最近一名男子承认了贩卖毒品并将毒资转入Bittrex交易所洗钱的罪名。

而据知情人士表示，欧洲警察机构欧洲刑警组织(Europol)已经对数起犯罪分子使用ShapeShift AG交易所洗钱的案件展开了调查。另一位亲美国政府的知情人士表示，美国当局也非常清楚ShapeShift AG交易所在洗钱时所扮演的角色。“在你被交警拦下之前，你可能已经有过多次闯红灯的记录”。

而ShapeShift AG的投资者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超过1200万美元赃款流入到ShapeShift AG交易所将带来的法律风险。他们说，Erik Voorhees表示他“希望这个国家的政府解散（政府没有存在的必要）”，这使他们相信Erik Voorhees是一个遵守联邦法律的务实商人。

Pantera资本的Paul Veradittakit说：“我相信Erik Voorhees，我知道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创业了。”Pantera资本是加密货币领域最著名的的风险投资基金之一，也是ShapeShift AG交易所的一个投资方。他说在会见了Erik Voorhees这个有远见的人之后，Pantera资本仔细研究了ShapeShift AG交易所这种不需要收集用户身份的即时交易模式，并认为这是一个值得投资的好项目。

03. 令人头痛的是交易无法追踪

据统计在2018年2月至8月期间，ShapeShift AG交易所约有7%的交易量是用可追踪的加密货币兑换门罗币这种隐私性更好的加密货币。

兑换门罗币的十大加密货币

Paul Veradittakit说，律师向Pantera资本保证，只进行加密货币交易的交易所可能不属于联邦金融法规的管辖范围，因而不用担心ShapeShift AG交易所的法律问题。

Erik Voorhees这个脸色苍白、身材苗条的34岁男人于2011年加入“自由国家计划项目（Free State Project）”并从中了解到了比特币。该项目旨在将2万名自由主义者带到新罕布什尔州建设一个自由主义者的天堂。

Erik Voorhees在2012年创建了一个赌博网站Satoshi Dice，在其中可以使用比特币进行赌博，他还在一家比特币交易所找到了一份工作，但后来这家交易所因创始人涉嫌洗钱而倒闭。

Erik Voorhees认为比特币可以用来规避遗产税，在2013年的一个小组会议中他说到：“如果你能把你准备捐赠给某人的钱，用某种方式隐藏起来，执法部门不知道这笔钱的存在，所以你不用交税，这样岂不是很好？这样遗产税也将成为历史。”

后来他在交易所将自己持有的Satoshi Dice 股票兑换成比特币，并搬到巴拿马避税，之后他赎回了投资者持有的股票，在交易所全部兑换成比特币，目前这些比特币价值超过8亿美元。

不过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认为，Erik Voorhees出售Satoshi Dice和另一家比特币公司的股票是未经登记的证券发行活动，为此他支付了5万多美元的赔偿金。

Erik Voorhees表示：“正如我以前很讨厌政府一样，我现在还是很讨厌政府，政府这帮家伙每天所做的就是，到处走动，寻找机会去毁掉无辜民众的生活。”

后来他离开巴拿马来到特柳赖德（美国科罗拉多州的一个滑雪小镇），在熟悉了交易所的工作模式之后，他决定创立自己的交易所，通过购买加密货币并以高价转售来赚钱。

2014年他的Shapeshift AG交易所正式开张，对外宣称首席执行官是“Beorn Gonthier”，因为Erik Voorhees深知在加密货币世界中匿名的重要性，所以他选取了《霍比特人》、《魔戒》作者托尔金笔下的一个从人变成熊的角色代表自己。三年前，当纽约州通过发放“Bit License（经营加密货币的营业执照）”迫使交易所收集用户信息时，Erik Voorhees没有屈服并决定不在纽约州运营业务。

据ShapeShift AG交易所的声明，2016年其月销售额达到了1170万美元。生意的蒸蒸日上使得Erik Voorhees放弃了笔名，并开始接受一些老牌投资方的投资。2017年春天，Pantera资本集结一些投资方对其进行了1040万美元的风险投资。

遗憾的是，在风险投资到来后不久，ShapeShift AG就遭遇了其第一个挫折：洗钱问题。当时勒索软件WannaCry袭击并控制了数百台政府和企业的电脑，以电脑中数据相威胁收取比特币赎金。一时间安全专家、联邦官员纷纷出来指责朝鲜（美国政府认为，朝鲜是WannaCry事件的幕后黑手），Priscilla Moriuchi（时任美国国安局东亚暨太平洋网络威胁办公室主管，现在在网络安全监控服务商 Recorded Future工作）等研究人员开始追踪WannaCry的赃款流向。

Priscilla Moriuchi发现，这些比特币从最初的勒索赎金账户转移到了ShapeShift AG交易所，在那里兑换成了难以追踪的门罗币。在仔细检查了大约3万笔交易后，她断定这条追踪线索已经断了，她愤怒地说，ShapeShift AG交易所“毫无疑问地为犯罪分子提供一项非常有用的服务。”

对此Erik Voorhees表示，如果需要的话，ShapeShift AG交易所会协助执法，尽管它掌握的信息十分有限。

在WannaCry勒索软件事件之后，ShapeShift AG交易所一战成名。《华尔街日报》通过监控一些网络聊天室发现，洗钱聊天室的用户都推荐使用ShapeShift AG交易所来洗白比特币赃款。

今年2月，《华尔街日报》开始追踪安全研究人员和法庭记录中指出的与犯罪活动有关的2500多个钱包地址上的资金流动。

在其中一个案例中，BTC Global下属的一个网站通过承诺给予每周5%的投资回报率筹集了8千万美元，钱到手之后网站关停，人员跑路。当投资者不再收到每周的利息且公司的“首席交易员”Steven Twain失踪时，南非当局对此展开了调查，与此同时《华尔街日报》通过追踪中间人钱包发现BTC Global骗得的赃款流入了ShapeShift AG交易所。

《华尔街日报》还追踪了网络安全监控服务商Recorded Future所提供地址的资金往来，这些地址来自于在暗网上贩卖信用卡信息和ShapeShift AG电子账户信息的商贩。

去年，科技公司Centra（Centra Tech Inc.）开始筹集资金开发一种加密货币借记卡。其两位联合创始人Sohrab Sharma和Robert Farkas声称，他们与国际信用卡品牌Visa和Mastercard以及bancorp（美国合众银行）签订了协议，从而吸引到了3200万美元的投资，后来联邦检察官证实这是一场骗局。

今年早些时候，Centra这两位使用真名的创始人在南佛罗里达州被捕，并被指控犯有欺诈罪，但这两个人并不认罪，Robert Farkas的律师说，流入ShapeShift AG交易所的Centra公司资金并非来自投资者或客户，所以他们无罪，而Sohrab Sharma的一位律师对此拒绝置评。

虽然政府帮助追回了大部分资金，但这两人在被逮捕前已通过ShapeShift AG在内的加密货币交易所转移了数百万美元的资产，这些钱至今下落不明。

04. 《华尔街日报》如何追踪可疑的加密货币交易

讲了这么多，你可能会问，《华尔街日报》是如何抢在政府之前，搜集到这些一手信息的？

首先，《华尔街日报》编制了一个包含2500多个可疑钱包地址的数据库，这些可疑钱包地址来自多个来源，包括以太币欺诈数据库（Ether Scam Database），比特币欺诈骗局的报告，从投资者和安全研究人员处得来的欺诈报告。《华尔街日报》随后与总部位于伦敦的区块链取证公司Elliptic一起，根据这些钱包到交易所之间的流动路径，追踪赃款。

为了找出犯罪分子使用的中间人钱包，此次调查从加密货币信息查询网站Blockchain.info和Etherscan.io下载了与这些可疑钱包地址相关的交易，以及在ShapeShift.io、Walletexplorer.com和Etherscan.io这些加密货币交易所使用的钱包地址列表。

在调查过程中发现了账款在抵达加密货币交易所之前，从可疑的钱包地址发往中间人钱包，不会超过两个，并在其中排除了交易所发起的交易。

此外，为了分析Shapeshift AG交易所的交易，《华尔街日报》逐个下载并一一存储了Shapeshift AG网站上每15秒发布一次的最新50项交易列表。由于ShapeShift AG交易所的公开交易报告中并没有对交易进行唯一的识别，为了避免重复，此次调查又在数据中剔除了同一时间且相同货币、相同金额的交易。

至此，才有了今天你所看到的这份调查发现。